一路春白

前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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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王也莫名其妙地被张楚岚诳回来排演他的沙雕节目，这朵碧莲花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今天威逼明天利诱，今天哭闹明天上吊，愣是把王也拖在哪都通呆了一个多月，期间王道长还无偿地帮他解决了一桩单子，可以说是非常有奉献精神了。

张楚岚对这番说辞有一些意见：“怎么能说是无偿呢？诸葛青不是也没回去吗？”

王道长差点儿把他的枸杞茶喝进鼻子里：“我跟你算账呢，又关老青什么事儿了啊？他留不留在这儿无关你我之间的恩怨好不好……再说你瞎得瑟什么，他也不能是……”

张楚岚人虽是母胎solo，眼界却是旁观者的上帝视角，一下子截住了这句话开始挤眉弄眼：“也不能是什么？”

“也不能是可以用俗世的价值可以衡量的啊，”王也冷静地说，转头跟从他背后走过来的诸葛青眨了眨眼，“妹子们说了，阿青是无价之宝，是不是啊？”

刚把过来找他玩了一礼拜的诸葛白打包送上飞机回来的诸葛青面不改色地坐下了，点了点头：“你今天怎么开始说人话了？”

好家伙，说他胖他还喘上了，王也在张楚岚吐槽的背景音里想。他想诸葛青真是个聪明又到位的人，总是在不同的场合不同的人跟前显出恰到好处的自然感，话题到他那里永远不会往尴尬的走向发展，他最会拿他令人愉快的幽默渲染气氛。

他像一阵暖和的风，像水面上轻旋的花瓣，像路边面包店里传来的香气，像一切不会为你停留的美好的东西。

就算他大概能猜到我本来想说什么，王也晃了晃他的水杯，黏在杯壁上的枸杞终于摆脱了暴露在空气中的困境，被重新卷回水里，在熟悉又安全的温度里自在地浮浮沉沉。

他也不能是为你碧莲留下来的啊。

“你怎么这么快就把你家小白送回去了啊？”王也笑。

“玩了一个星期了差不多了，”诸葛青伸了个懒腰，挑了挑眉，“我们诸葛家的好同志都要好好学习。”

“你家小老弟走的时候嘟囔的我都听着了啊，问你个当哥哥的怎么不回家好好学习当榜样。”

“哼哼，小孩子才需要补习班，我们大人都有寒暑假。”

“妙啊！”张楚岚插嘴，“为你这句话我觉得我们就当浮一大白。”

你是，至少有那么几分是，为谁而来的呢？

这话有人不愿意问，他也知道有人不愿意答。王也明白这很正常，修道的人总比常人更通透些，不然容易被迷障万念蒙了眼。一切得顺其自然，一切得浓淡合宜，一切得拿得起放得下，得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想要的东西不一定非要得到，喜欢的花不要去攀折，道理他都懂的，然而他竟然有些遗憾。

然而他的心竟让他有些为难。

 

6

哪都通搞事第一人张楚岚说，为了欢送即将各回各家准备过年的也总跟老青，我们来一场生动又活泼的真心话大冒险吧。

“你怎么每天净寻思这么些花里胡哨的没有用的东西？”王道长被张楚岚推着去跟大部队集合还在疯狂叹气，“你知道你这个套路多老不？真的，我爷爷听了都不乐意搭理你我跟你说。”

“没事儿，反正我也不关心你爷爷搭不搭理我是不是？只要也哥您赏脸来了就成。”张楚岚笑眯眯地一推门，“当当当当，欢迎来到哪都通第二届情感调解大会暨也总青哥欢送会现场！大家鼓掌！”

屋子里坐着的诸葛青张灵玉徐三徐四一齐抬头看向他俩，冯宝宝一个人呱唧呱唧地鼓掌，人还来挺齐的。

诸葛青不懂就问：“请问你们第一届调解了什么情感问题啊？”

“老李家的大黄狗跟老张家的大白狗的情感问题就是我们给调解的啊！”张楚岚挺胸抬头的，“现在它俩感情可好了，好得跟一条狗似的是不是啊宝儿姐？我们当时怎么跟它俩说的来着？”

冯宝宝细细回忆了一番：“再费就把你们两个抓起来切阉咯。”

场中众人沉默半晌，必不能劳烦宝儿姐真的动手把他们“切阉咯”，只好老老实实参与进这个什么玩意儿暨什么玩意儿的大会中来。只有张灵玉若有所思，发牌发到他了他还在出神。

张楚岚沉吟了一会儿，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张灵玉的肩：“小师叔，不至于。不至于这么为大道献身。”

张灵玉：？

张楚岚：“再说你现在切也晚了。”

「就你张楚岚有嘴」的后果就是他顶了俩青眼圈回到了桌前，宝儿姐鉴赏了一眼，轻飘飘地点评道：“像眯眯眼屋里那个熊猫。”

徐家两兄弟呼天抢地：“什么屋里？宝宝你怎么去诸葛青屋里了？爸爸不准！！！”

诸葛青：“……”

张楚岚一开口就知道他确实是个国宝，只听他插嘴道：“老青，你耳朵怎么红了？”

耿直的人看向诸葛青，想得多的人看向冯宝宝，想得更多的人看向王道长。

诸葛青微微一笑：“打牌能赢我我就告诉你。”

帅是挺帅的。

 

7

诸葛青早就经过来自四面八方的爱青人士提点，认识到自己是个插旗必倒的体质，但是作为一个心灵收藏夹里排第一的表情包是“让苍天知道我不认输.jpg”的倔强男孩，他依旧活跃在每次遇事第一句，先给自己插个旗的第一线。放下的狠话言犹在耳，惜哉不怎么管事儿，反倒叫张楚岚露出一脸“稳了”的笑容。

“……”诸葛青把手里剩下的牌扔桌上，“大冒险。”

“亲——”张楚岚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土河车堵回去了，诸葛青实力冷漠：“是你赢了吗你就想发言？”

结果天选之宝赢家冯宝宝抽出她的砍刀要求诸葛青跟她打一架。

四十多分钟过去了，冒险的时间比打牌的时间长，诸葛青终于回到牌桌，然后飞快地又输了。

张楚岚刚趴在垃圾桶边呸呸完嘴里的土，示意他宝儿姐缠住诸葛青让他没法施术，悄无声息地趴在赢家徐三的背后：“三哥你让老青亲——”

他又趴回垃圾桶边呸土了，诸葛青又被要求跟冯宝宝打一架。

又一个四十多分钟过去了，诸葛青好不容易保护住了他的头发没被冯宝宝削去半截，同时飞快地输掉了第三局，赢家张楚岚捂着嘴大喊：“你这次的大冒险任务是，我要求你下次输一定要选真心话！”

屋子里似乎安静了一瞬又似乎没有，拔刀的依然在拔刀，劝架的依然在劝架，王也端起杯子喝了口热茶，诸葛青低着头洗牌。分作两堆的牌在他手里热热闹闹地叠在一起，这人委实奇怪，做什么事都帅，都赏心悦目，仿佛这个“帅”字是预先写好在他基因里的，举手投足都被迫带一段风流。反倒叫有些鸡贼而旁观者清的孙子有机可趁，连投过来的目光都好似在问：你为什么不敢选真心话？你的真心话会让你多狼狈不堪呢？

诸葛青气结，条件反射地想我必不能让碧莲这大胖孙子得逞。他是一剂药，治自己的时候特有效，十分钟不到就把自己治得服服帖帖，迎来了他在这微不足道的牌桌上的第四次失利。

“知道了知道了，真心话，碧莲你烦不烦啊有你说话的份吗这把？”他手肘支在桌子上，撑着侧脸斜过身子看着王也，“要问什么，问吧。”

王也挠了挠头，皱着眉头似乎是很不耐烦于想问题，把又端在手里的杯子放下了：“你哪天回家？”

“明天。”

“这么巧，我也是。问完了，行了吧？”

张楚岚：“……”

 

8

张楚岚站在临街的走廊上，把自己晾在栏杆上探出点身子看星星。他喝了点酒，大概达到了冯宝宝喝的百分之一，足够他略略脸红上头。夜风一卷，酒精拉扯着他一角处变不惊的定力外出游荡了，露出他厚面皮下隐约可见端倪的疑惑来。他想数星星，数了两颗才发现那是飞机的灯，慢慢挪出了他的视野。天上灰蒙蒙的，仰头数星星不如俯身数路灯和车灯来得实在。

他又把自己晾了会儿，没等来星星，等来出来透气的张灵玉：“你怎么了？”

“憋得慌。”张楚岚没好气地说。张灵玉点了点头，似乎他也是觉得憋才出来透气，什么也没说地站在了张楚岚旁边。

张楚岚直起身子来站了两秒，又被自己憋得更狠了，手舞足蹈地跟张灵玉比划：“你不懂！不是那种憋！”

张灵玉皱了皱眉，一脸“你什么毛病啊”的表情往旁边退开一步才问：“什么？”

碧莲大师胸中有一部八十多集的狗血爱情故事，到嘴边却又什么都描述不出来，恨恨地说：“算了！反正你不懂！”

第一集要从哪里开始演呢？他想。无所谓了，反正现在早就不在第一集了。

现在应该在，大概第六七十集左右，在小伙伴的无私帮助和铺垫下，王道长又有这样电视剧里一般的天赐良机，就应该抓准时机直击诸葛狐狸的心灵，然后就一路走向皆大欢喜。谁又能料到他居然要问人什么时候回家，他怎么不问人一加一等于几呢？他最少最少，也可以问问小熊猫吧！那个小熊猫张楚岚可是瞥见了是王也送的，他跟冯宝宝去找诸葛青的时候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个说是要被扔掉的垃圾好好地坐在诸葛狐狸的床头灯边。

后来大家结束了老套的游戏开始单纯地吃吃喝喝了，张楚岚还去明嘲暗讽地吐槽王道长，谁料王道长戳果盘的手都不带抖的，平平淡淡地跟张楚岚交代：“你别管了，我都知道。”

是了，他什么不知道呢？他知道自己，也知道诸葛青，他知道诸葛青大老远赶来见朋友捎带着见他，他知道诸葛青来得比约的时间早天寒地冻的坐在店外面等他，他知道诸葛青呆在这儿“休寒假”顺便陪他。他知道诸葛青跟他相处的时候全是破绽，也知道自己在诸葛青眼里未尝不是一样。他们露出破绽却又随手在表面儿上弥平，闻弦歌而知对方的雅意，心灵的小花坛没树栅栏，只立了一块“足下留情”的牌子，两位最会克己的先生就有了止步的默契。

要演梁祝问心有愧，要演伯牙子期，可也不是只为了一人弹琴。他们都是一生不会停歇的行人，错身而过也好过唐突了对方令自己珍而重之的灵魂。

“为什么不行呢？”张楚岚在正主儿不在的分镜里问着这话过干瘾，没想到他惯来深藏不露的小师叔竟然能答上来。

“每个人手里的牌不一样，我们无法确知别人的牌，无法用自己的标准体会别人的生活。”张灵玉展露他下午刚熟练习得的扑克知识，“对三小吗？但是也有人要不起。”

“就像只站在自己的角度看，我会不理解你为什么遗憾单身，你也大概不会理解我为什么这么在意……咳，阳五雷。”他说，“稍微站在他们两个修道之人的角度去想的话，大概是因为，跟他们传承和救世的执念相比，跟愿臻至道的追逐相比……”

“我知道，”张楚岚低着头说，“恋爱显得轻了。”

客观路人张灵玉把前因后果放在心里捋了一番，总归是也被些微的酒精藏起一些疏离，煨出本来的温度，记起来自己是师叔一辈，伸手揉了揉张楚岚被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你只是想他们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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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告：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