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春白

题目just字面意思

是友情还是cp可以自由心证

文州生日快乐

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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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一段拉普只哼了一半，黄少天刚拿浴花把自己全身搓了一层泡沫，再一开淋浴的开关，花洒里十分婉约地流出一注细水，等了两三秒，细水变成点滴，又等了两三秒，点滴的频率也渐变渐慢，剩几滴水欲言又止般地挂在头顶花洒口。

停水了。

“靠！”黄少天不甘心地掌击了几下水管，花洒不肯迁就他这跟修电视电脑一样全靠敲的习性，发出了几声迟暮老人喘不上气来般的嗨气声，彻底没动静了。他在浴室的小隔间里急促地转了几圈，脑子里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把俱乐部里里外外想了个来回。傻站着干等来水怕是不成，谁知道这水什么时候来，浴室里听着动静是没别人，可以把身上稍微擦擦闪去隔壁间看看有没有水。万一也没有，就顾不得身上黏黏答答的了，套上衣服去打点水回来。万一再没有，就去楼下训练营那层蹭个澡，万一还没有……就去附近的旅馆，总是可以续完后半截澡的……

他飞快地想定了后续，嘴上的保险栓才自动拉开了，连珠炮般的吐槽自带浴室混响，余音绕梁地控诉着自己的非洲血统：“靠靠靠早不停晚不停我抹自己一身沐浴露了来停水，逗我玩呢？就这么不想给我悬崖勒马改过自新的机会？什么破澡堂，早跟经理说换一套换一套，每次都说好好好，现在也没换。当然，也不是说你不好啊……”

黄少天拿毛巾几下把身上抹干，还是滑腻腻的，自觉像一条滑不丢手的大鲶鱼。大鲶鱼往腰上系了条浴巾，朝花洒鞠了一躬：“也不是说你不好，但是大家都要勇于进步是不是？寻求突破，寻求发展，在已有的成绩上更上一层楼。我看你是时候突破一下自我探索一下无限可能了，你看我们队，那谁，小喻同志，很可以作为你的榜样，不断奋发不断突破，你多向他学习……”

少言天语话音还未落，隔间外响起了花洒榜样的声音：“谬赞了。”

黄少天：“……”

黄少天：“我靠喻文州我请问你你走路能带点声音吗？？”

黄少天：“救命快帮我看一下隔壁间有水没快快快快！！！”

喻文州：“所以你是真的不知道因为台风登陆今晚全市停水吗？”

黄少天：“…………”

 

2

眼神失焦的大鲶鱼把脑袋抵在隔间门上：“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我知道啥啊，我啥都不知道……”

喻文州在外面敲门：“洗不了就出来吧，别感冒了。”

“我……”黄少天欲言又止，“我出来也没用，我现在是个被扒了皮的山药。”

“……是吗？”喻文州沉吟，“那你还，挺直的？”

“喻文州！！！你到底来干嘛的！！！”

“好了好了，”喻文州不逗他了，声音里还带着笑，“我看浴室这边还亮着灯，怕是谁不知道要停水想来提醒一声，我的锅，来慢了，赔您一水壶热水成不？下午打的。”

“我靠这么热的天你还打了热水？失敬失敬，泡脚真的是好习惯，我出了这间浴室就帮你向全国大力推广。”

“谁让我用心搞战术，用脚打游戏，可不得好好保护。”喻文州边说着又想起，“也不能光用开水，我饮水机那还有半桶水，凑合用吧。”

“半桶够吗？实不相瞒，我觉得我最近又长高了不少。”

“我还有天狗超市打折买的两箱牛奶。”

“半桶应该够了，谢谢。”

 

3

喻文州将他无缘的洗脚水和饮用水都拎到了澡堂，想了想又从架子上拿来黄少天的脸盆放在隔间外面：“东西都齐了。”

黄紫薇含恨带泪：“文州，你开灯了吗？为什么不多开几盏呢？我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

喻文州在黑暗里翻了个白眼：“是的，电也要停一晚上。”

电是在喻文州去拎水时候停的，澡堂里一点光源也无，黄少天暗道：黑得跟老叶的心一样。

“喻文州……”黄少天喊多了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他跟喻文州自进蓝雨训练营以来就有点八字不合，又被前辈队长们“包办”了搭档关系，这一年多以来磕磕绊绊地相互磨合着棱角，到现在也还在熟人、同事、小伙伴分界的三角地带反复试探。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下回一定请你吃好吃的——黄少天追加要求：“喻文州，你能帮我把手机拿来吗？在我房间桌子上，钥匙在我挂在外面的睡衣口袋里。”

“干嘛？放歌壮胆？还是上游戏搞盲人电竞事业？”

“照！明！你怎么这么多话？”

喻文州应答的声音响在好几步开外，还带着一声清脆的钥匙响：“Pardon？”

“我真的是特别特别特别喜欢。”

“那请你继续保持。”

 

4

关于黄少天还有一项是“特别特别特别”级别的：他的桌子特别特别特别乱。

桌上电脑就有两台，台式被猝不及防地断了电，笔电还靠电池闪着小灯待机。以电脑为中心，四周不合理分布着耳机台灯零食充电器纸巾盒等等等等，看着比黄少天的话还密，喻公还以为自己是来移山的。

他拿起手机的电筒照明，在丰富多彩的桌上披沙拣金，金一时没拣着，一不小心碰动了黄少天笔电的鼠标，电脑屏幕霎时亮起来，露出暂停的视频播放器和遮去播放器一角的记事本打字页面。

我没想看。喻文州继续低头目不斜视地找手机。

只是刚刚屏幕亮的时候恰好瞥见记事本里一个“喻”字。桌上翻遍了也没翻着。

当然“喻”字有很多场合都可以使用，也不一定非要代指我。喻文州开始摸黄少天椅子上的衣服口袋。

比如写比喻句就要用到“喻”字嘛，我将大漠孤烟喻为草原上奔跑的大袋鼠，之类的。喻文州寻觅黄少天的手机无果，直起身子来给黄少天打了个电话。

等着电话拨出去的那两秒，喻文州睁了一只眼睛飞快地扫了一眼电脑上“喻”字的上下文，伴着嗡嗡的震动，黄少天的床上有手机的光亮起来。

黄少天当然不会无事生非地激情打字把大漠孤烟比作袋鼠，他写道：「我还是不太喜欢喻」。

喻文州走到黄少天床边，把他的手机拿在手里，挂断了电话。他听见外面的风声渐起，像歇斯底里发着脾气的蛮横小孩，也像暴跳如雷单方面输出着观点的固执家长。宿舍的窗户被狂风挤得吱吱作响，千百万雨点被甩在玻璃上，粉身碎骨时发出哗啦哗啦的痛呼。

太平洋上的热带气旋终于如预言一般气势汹汹地登临了。

 

5

黄少天这个澡洗得磕磕绊绊的，黑灯瞎火里全靠意识跟走位，不是差点踹翻了盆就是脚滑磕着了肩，等喻文州来的时候他正捂着肩头倒吸气，走路还是不出声的喻文州敲了敲门问他：“摔跤了？在门口就听见一声巨响。”

“你是去给我买了个新手机吗？”黄少天半真半假地抱怨，“我还以为通知我还漏看了一条，你也要明天早上才来。”

“还说呢，谁告诉我的，手机在桌上？”喻文州把手机放在开了一道门缝伸出来疯狂挥舞的手上。

“不在桌上吗？”

“那你桌子范围挺大的，都囊括到床了。”

“啊？我记错了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黄少天把手机搁在架上，打开了电筒，“多谢，明天请你吃好吃的去，早茶午饭还是夜宵火锅炸鸡还是烧烤都随你挑！我的天有点光好多了刚刚我差点把水弄洒了本来就只有这么些水要是洒了……”

黄少天一个字赶一个字地说了一大堆，也没得到回应，他往身上淋了最后一遍水，撇着嘴低声道：“已经走了啊。”

“没走。”

“我靠我靠我靠！我早晚被你吓出病来！”黄少天嚷嚷道，“你还在呀？”

喻文州无奈道：“想跟你说一句我要走了也插不上话啊。”

“哦。”黄少天开始拧毛巾，“那你走吧。”

“赶人倒快。”

“不是，我难不成还留你？留你干嘛？洗澡？”黄少天认真地掂了掂热水壶，“水不太够了。”

隔间外又静了两秒，黄少天听见喻文州说：“抱歉，我刚刚去拿你的手机，不小心看到了你的笔电屏幕。”

“啊？我的电脑吗？屏幕是不错，还挺贵的，那台配置蛮好，打荣耀的时候跟台式差不太多，你要是想买我等下把型号配置发你。”黄少天顺嘴溜出一长串，才反应过来不对，“哦，你是不是说你看到屏幕显示的东西了？没事，随便看，我刚刚就是在复盘训练赛，写了一点——”

他突然住了口。

 

6

“我不是那个意思！”黄少天差点跳起来，“我那句没写完！我是说不喜欢你那个走位，我没有不喜欢你！真的！”

对事不对人，他想。虽然喻文州刚来时他也不能免俗地以为他待不了太久，虽然在训练营跟喻文州搭档一年来偶尔也会有摩擦争执，但怎么说也都是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进时难免的一时步调不协调，要说他讨厌喻文州这个人那是万万没有的。

何况喻文州多讨人喜欢啊，浑身上下都写着四个字：恰到好处。俱乐部里无论是正式队员还是训练营学员，无论是老板经理还是食堂大爷，没有人不喜欢这样聪明和善又坚韧的人。他遇着什么棘手的事都不显出来，跟没事人一样，自己悄无声息地去解决，下回见到他，总是能见到解决问题的成果。他对什么都能理解，都尽可能接纳，他做什么都卓有成效，好像能永远带着笑容。

黄少天见过有人把自己比作太阳，可太阳也有无可奈何地被阴云遮住的时候，他觉得喻文州像一盏灯，世上本没有灯，是人类利用聪明才智创造出来的，喻文州本来不适合这里，却能给自己辟出一席之地。他可以不分白天黑夜地开着，将那一点点电能转化成稳定的光明，他查缺补漏，永远触手可及，他让旁人能照亮前路而无后顾之忧。

就像现在，他也会懂的。黄少天这么想，果然也听到喻文州说：“我知道。”

“我没别的意思，”喻文州顿了顿又说。

他只是不那么想把这一点小小波折一带而过，他只是想坦诚地说出来，黄少天又想，他面对我的时候，偶尔电压会不那么稳定，他那不可思议的自制力好像也想要对我放下少许。

“我不喜欢你下午训练赛那个走位，对面柔道抓你，但是我只要再一秒就能拦住他了，你可以不用为了走位躲他打断读条。”黄少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虽然还是赢了，但如果当时把死亡之门放出来了的话不会有变数，立刻就结束了。”

“你会觉得我不够信任你吗？”

“没有，你肯定相信我能做到我们之前制定好的，我没觉得你不信任我，我是觉得，呃，怎么说呢，你只是……”黄少天难得卡了壳。

只是什么，好像他也说不太出来。喻文州的战术安排没有问题，也总是能事先考虑到每个人的长处和特点让团队的实力远远大于个体的相加。只是团战的细节不能只靠拟定的战术和场上简洁的指挥，还取决于日积月累的默契，取决于身体的本能，下意识的操作。

黄少天终于说：“你只是还没将我当成你自己。”

所以在这样危急到来不及思考的一刹那，你只会选择自己做一些努力去规避伤害，因为这是你一直以来在这个世界的生存方式。你需要不成为队友的拖累，需要走一步就看清后面三五步的艰险，所以你自己永远是你本能选择的第一顺位。

“其实我也没有资格说你，”黄少天想了想又说，“比如刚刚停水，我也一下子想了好几条对策，但是都没有一条是敲门喊人问问看怎么办的，如果自己能解决的话当然是自己解决比较好。”

“可是你来了，”他的声音开心起来，“就是这么巧，你来一下子都帮我解决了。所以说就是这样，我也在的，我一样可以成为你的并列第一选择，像今天这样的情况直接选我明显优于你自己行动知道吗？”

黄少天的脑袋从T恤领口钻出来，喃喃道：“这回是走了？”

“没走。”喻文州笑着回答，“接受黄老师批评呢。”

“你少来，可不敢批评你们聪明人。”

“没有，你比我聪明多了。”

“哇，你再说一遍。”

“怎么，你要录音吗？”

“没意思，你又知道了！”

 

7

后来蓝雨的粉丝跟世上许多其他粉丝一样，多才多艺，文采飞扬，还热衷于考古，二赛季三赛季魏队长方队长的采访被挖出来翻来覆去地深入解析，说“我们蓝雨要组建双核体系战队”。

是双核，不是普通的搭档，蓝雨粉丝强调。把黄少天看得一愣一愣的：区别在于？

在于不仅仅是技术层面的匹配，也不是只靠配合练习就能做到，搭档可能有一人主导一人配合，也可能只是一段时间内的最优选择，但双核是支撑蓝雨的驱动内核。行动时仿佛同呼吸，担当时永远共命运，《环不太平洋》那部电影合该请他俩客串一起开机甲，外星怪兽都领不满俩小时演出工资。

“队长！”黄少天惊叹，“你看他们的牛哔比我吹得大多了！！”

喻文州笑着横他一眼：“还敢嫌粉丝了？还不是你这个哔哔机开的头？”

“不敢不敢，都怪我，确实是怪我太过优秀……”

“啧啧。”

“啧什么！你说的我比你还聪明！”

“我说过？”

“说过说过当然说过！！你还说你可崇拜我了！”

喻文州把手里的笔记本盖在脸上，拖长着声音回答他：“行~~”

还有好事之吃瓜损友把小粉丝剪辑的视频发给黄少天看，视频的配乐真挚而热烈，十来年的时光浓缩在几分钟里一唱三叹，看得黄少天一脑门子问号：我真的没有陪喻文州淋过大雨！！我们为什么要淋大雨？？淋大雨感冒了怎么打比赛？？？

我跟他一起干过别的，黄少天想了又想，比如说，四舍五入一下，我跟他一起洗过澡。

 

8

他们没一起淋过雨，但一起看过雨。

从澡堂走回寝室的长廊上，呜咽的风声里瓢泼的雨水声势浩大地撞击着尘世，引得黄少天拿手机去照窗外，玻璃上映出光晕与水痕里的少年隐约的身影。

“好大的雨啊。”黄少天低声感叹，被喻文州摁下了胳膊。

“这光怪吓人的。”

“哈哈哈，你怕吗？”黄少天把毛巾披在头上学日系清新女鬼，凑到喻文州面前，“你也有怕的东西？”

“怎么，我看起来什么都不怕吗？”

“是呀。”黄少天径直点了点头，又拍着喻文州的肩，“没事，咱们这有两个人呢，鬼也打不过我们！你不是还喝牛奶长身体吗？”

喻文州把黄少天脑袋上的毛巾拽下来，看着眼前人沉默了两秒，忽然说：“要百分之百地帮我拦住柔道，你下午的反应应该再快一点点。”

黄少天侧头看他，露出一个找不着眼睛的笑容：“嗯！”

“你要做好准备，”喻文州悄声说，“我可也是会骂人的。”

“没事，”黄少天朝他眨眼睛，“你骂不过我。”

“那可真是失敬……”

黄少天突然毫无征兆地伸手抱住了他，少年人嶙峋的肩骨硌得双方都下巴疼，黄少天半干的头发蹭在喻文州的耳鬓，手机的光亮暗下去，他听见黄少天轻声在他耳边说：“队长。新赛季开始，我好像就要这样叫你了。”

喻文州安静地站着，抱着他的人和被抱着的人身上都没什么皮肉，稍一用力就能感知到两堆支棱着的骨头。这两堆骨头紧贴着，互相支撑着，还在生长着。

“喻文州，”黄少天揉了揉还差十多天成为他的队长的少年人的头发，“明天就会来电了，也会来水了，太阳也会出来了，别怕。”

 

9

喻文州始终不知道那一天究竟是他解救了被困在澡堂里的黄少天，还是黄少天解救了他，可能正如黄少天说的那样，也许他俩都不需要别人来解救，可是对方恰好地，注定地，出现了。

他也抬起手揉乱了黄少天的头发，发梢的湿气活泼又温存地缠绕在他指间。

他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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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轩：手电筒，负责关键时刻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