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春白

小卢生贺！虽然我也不知道30号那天能不能更新【你

有一句话喻黄喻

好吧，是两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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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回忆是负累

已经冬天了。

刘小别从位子上起身，打开了训练室的灯，冬天的夜色来得太早，不知不觉的他就看不清键盘了。训练室里除他以外没人，还留着队友们散去的气息。充盈的暖气蒸得他有点昏头昏脑，他停下了游戏角色的动作，又把薄开衫的扣子解开了。

有点打不起精神，也可能专注对着电脑一下午突然站起来有点大脑缺氧，耳边都是嗡嗡的声音。

刘小别晃了两下脑袋，才明白过来是自己的手机响了，解锁一看一口气来了六条短信，难怪震得他一时半会儿都没反应过来。五条卢瀚文的，一条高英杰的，他先点开自家队长的，简简单单的没那么多字数：「还是下来吃饭吧，我拜托食堂再给你做点想吃的？」

「不用麻烦了，我待会儿就下来，随便留点给我就行。」

然后是卢瀚文的：「小别前辈，吃饭了吗？我们队在聚餐来着拍张照给你看吧！看看看这个菜就是我上次去找你的时候说的那个龙虎斗，店家说冬天吃好诶！」

刘小别被那张图震了一下，皱着眉翻完了五条短信，大意无非是好吃好吃好吃你看你看你看你想不想吃想不想吃想不想吃想吃我下次带你去吃你想不想我想不想我想不想我。

「不想。」刘小别在回复里打，发了一会儿呆又把句号去掉，加了个“吃”字，「没什么胃口，饭都不想吃。」

把回复发了过去，刘小别退回收件箱的界面，“英杰队长”的名字和“蓝雨小鬼”的名字挨在一起躺在他的手机屏幕里，刚出道那年这两人好像还被一起被称作宿敌队伍的少年天才来着，现如今又变成宿敌队伍的队长了。刘小别不自觉地为这个小小的巧合笑了一下，明明是两个性格几乎相反的人，有人当了好几年队长了有时候还是拘谨，有人——

手机又震起来了，这回是电话，卢瀚文的大头照在屏幕上一闪一闪的，刘小别烦不胜烦地接起来，嗓子里有点不舒服：“咳咳，喂？”

“小别前辈？你还好吗？你怎么了？”

“我能怎么，还好啊，不是聚餐吗？干嘛打电话过来。”

“没怎么怎么不想吃饭呢！B市那么冷不吃饭怎么有精神，哦你们那儿有暖气……”卢瀚文那边的杂音越来越小，直到完全安静下来，“那也要吃饭啊……”

“我就是随口一说……”刘小别又咳两声，“吃的，待会儿就吃，要去食堂了。”

“老咳嗽，你感冒啦？”

“你别咒我！”

“好好好我说错了！不是咒你！我就是心疼小别前辈在我吃的这么香的时候没饭吃，啧啧，可怜啊……”

“小子你要造反啊！”

刘小别听到卢瀚文在电话里笑了两声，那边又传来了呼唤卢队长的声音，卢瀚文随口应了两声，又回来打电话：“哈哈，他们还以为我逃单了呢。”

许是接电话前正在追忆当年的少年天才的模式里，如今再听到真人的声音反而让他愣神。当年尖细的少年音如今已经低下去一个八度，很有几分队长的感觉。刘小别撇撇嘴：“行了你快跟你的小伙伴们酒池肉林去吧，我也要去吃饭了。”

“那小别前辈要吃得有营养一点，上礼拜比赛的时候我觉得你瘦得脸上都没肉了。”

“那是我英俊！”

“出门记得多穿点，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要是有感冒的苗头要喝板蓝根……”

刘小别气笑了：“我是三岁小孩子吗要你来教这些？口口声声叫着前辈但是卢队长好像不怎么把我当前辈嘛。”

“当前辈！当前辈！”卢瀚文一连迭声告饶，“我只是不仅把你当前辈，还把你当朋友。”

“宿敌队长少来套近乎，吃你的饭去吧，拜拜。”刘小别挂了电话，一转身被屋子里多出来的一个人影吓了一跳，微草新进队的小剑客怯生生地看着他，终于等到他打完了电话，递上了刘小别的外套围脖：“前辈下去吃饭吧，不吃饭可不行。”

“你这是等了多久了，你可以出声儿叫我嘛。”刘小别连忙关电脑穿衣服，“你也别太内向了，卢瀚文那个熊孩子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闹翻天了。”

小剑客像是被这个形容逗笑了：“前辈和卢前辈关系很好吗？”

“唔，马马虎虎吧。”刘小别含糊地回答。

“那卢前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小剑客崇拜地问。

刘小别开门出去，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又咳嗽了两声：“是个神烦的，凶恶的，阴险的，顶狡猾的人。”

小剑客跟他一起打了个哆嗦。

但是非常不幸地被“阴险的”卢瀚文言中，刘小别第二天就病了，烧得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整天，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比赛日的下午了。

“可算是退烧了。”高英杰过来看他，“再不退烧我都要叫救护车了。”

“哪里有这么夸张。”刘小别咳嗽着坐起身来，“这是正常的感冒，我都一年没生病了，感冒一下也好。”

“行，你安心感冒吧，晚上的比赛安排好了，你别担心。”

“谢啦。”刘小别从床边扯过来一个抱枕舒舒服服地靠着，打开了手机，“如果队长能帮我倒杯热水过来就更谢谢啦。”

高英杰任劳任怨地去倒了水回来，一个劲儿地瞄刘小别的手机，果不其然的一阵接一阵催命一般的响动，刘小别黑着脸抬起头：“你干嘛告诉那个小鬼我生病了？”

“他正好问了，我就如实回答了一下……你又没说不能说。”高英杰一脸可怜兮兮地争辩了两句，“他要飞过来看你吗？”

“想什么呢？？怎么可能……”

“那次不就过来了，飞越大半个中国，来看少了截阑尾的你。”

“那是夏休期时间一大把！”刘小别严谨地指出，“再说那时候多大岁数，现在多大岁数。”

那时候多大岁数呢，小鬼才十七岁，喻文州还当着蓝雨的队长，小小的未来的剑圣一休假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怀着万夫不当的勇气一把推开刘小别的病房门，把正在喝粥的病人呛得死去活来。

奇怪直到现在居然都还记得清楚，认识的时间太久了可想起来的事情太多，做什么都带着典故，像是有把柄交到对方手上，什么场合都不放过他。刘小别觉得心可累了，连带着高英杰也成了个叛徒：“准备比赛去吧，一个两个的烦死人了，别老杵在这里别把你传染了。”

“我叫队医来？”高英杰还是有点不放心，“我怎么觉得把你一个人撂在这里你会默默地孤独地死去啊……”

刘小别作势要砸枕头：“队长你有时候还是记得一点儿我是你前辈吧！”

高英杰放下来挡脸的手，纯良地眨了眨眼睛：“我只是不仅把你当前辈，还把你当朋友。”

“啧，你这句话可信多了。”

“啊？”

“没什么。”

刘小别把高英杰撵走了，开始给卢瀚文回短信，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小鬼认真比赛去吧，发这么多消息过来是想死啊，不赢了比赛别跟我讲话，冬天到了你自己也要加衣服不然感冒了也是活该等等等等。他好像老是在给卢瀚文回短信，打了字又删，删了又打，寻找最合适的措辞。他删掉很多看着可能会伤人的言辞，加上稍显温和甚至客气的句子，他不知道自己是怕太尖锐而和卢瀚文疏远还是怕太亲昵而想和卢瀚文拉开距离。他总是在回复而很少主动发起对话，像是在和卢瀚文的关系里有那边一个人拉扯着前进就已经足够了。

卢瀚文喜欢他，刘小别并不是不知道的。

一个人的好意并没有那么难以感觉到，从十四岁到二十二岁，卢瀚文在他面前从一个烦人的小孩子长成一个烦人的好青年，在黏着刘小别这一点上格外矢志不渝。刚开始大概确实只是气场相合，后来也渐渐变了味道，特别是在喻文州和黄少天公开恋情这种吓得人都幻影无形剑了的事件的影响之下，卢瀚文的行为怎一个意味深长了得。

“看你们蓝雨队里带的好榜样！”刘小别忿忿地自言自语，“就会祸祸人。”

他时常感到愧疚，在生病时面对更是精疲力竭，他作为朋友已经尽力回应，却始终无法更进一步应允。他本来心无旁骛地沿着自己的轨道运行，却总有一股引力要牵引他偏离。

刘小别把手机推到一边下床洗澡吃饭吃药看比赛，直到看完了微草的发布会，喜气洋洋地准备迎接队友们回俱乐部了，才看到有个卢瀚文的未接电话，缩回屋子里回拨了过去：“喂？赢了？”

“赢了！”卢瀚文嘿嘿笑两声，“可以跟前辈讲话吗？”

“唔，准了。”

“那可以跟前辈见面吗？”

“啊？要视频啊？那你等我开电脑。”

“不是视频，我在微草楼下呢！啊呀，英杰哥他们过来了，我跟他们一起上来好了，挂啦，上来说——”

刘小别呆愣愣地对着被忙音的电话：“……………………………………我次奥？？？”

五分钟以后刘小别心情复杂地面对着一脸“我说什么来着我什么也不说了”的高英杰，卢瀚文从高英杰身后探出头来：“哟！小别前辈！吃了饭吗？”

“你除了吃还知道什么！”刘小别送走了高英杰，气急败坏地把卢瀚文拉进来，“发什么病啊大半夜跑过来。”

“我在301打比赛，比完没什么事我就过来了，反正这么近嘛！”卢瀚文轻描淡写地说，“英杰哥说怕你一个人孤独地死在寝室里。”

“…………”反了天了！刘小别把热茶重重地搁在卢瀚文面前，一抬眼卢队长上身脱得都只剩T恤了，“你手速挺快的啊！”

卢瀚文撇嘴：“你们这暖气太厉害了，我都出汗了……你每天呆在这种暖气里都能感冒，真厉害啊……”

“小鬼你千里迢迢跑过来就是来挨揍的是吧？”

“先欠着，等你病好了有力气以后了打。”卢瀚文大手一挥，很有气质地说，“我今晚上住哪儿啊？”

“关我屁事啊！”

“小别前辈你这样可不行，要知道如果你千里迢迢半夜去蓝雨找我的话我肯定会给你安排住处的！”

“谁特么会去找你啊！”

“无情的雨轻轻把我打醒~~~让我的泪和雨水一样冰~~~无情的你不再怀念过去~~~让我的情也从此被否定~~~”

“唱个屁啊走调了！”刘小别捂住脸，“微草有客房。”

“好的前辈！没问题前辈！”卢瀚文咧开嘴笑，双手在灯下比了个翅膀状，“前辈快点好起来，我变个老鹰给你看！”

“别整这些哄小孩的把戏……”刘小别话说到一半没了声音，那一年卢瀚文来看做完阑尾手术的他时他也这么逗卢瀚文玩过，那时候卢瀚文说“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啦”。

嘴里说不是小孩子，还是玩得特开心，老鹰的手影在墙上飞来飞去，然后变成狗，变成兔子，变成螃蟹，变成他们在攻略里搜到的一切可以变成的动物，最后卢瀚文的鸭子咬住了刘小别的鸭子的长喙，看起来像一个滑稽的亲吻。

“嘿！”卢瀚文的声音把刘小别从愣神里拉出来，老鹰还在墙上飞着，刘小别伸手把卢瀚文的手拽下来，“你生日快到了吧，想要什么？”

卢瀚文眼睛亮亮的：“要什么都行吗？？”

“要在我可以支付的范围之内的。”

“哈哈，我就知道。”卢瀚文点头，弯起嘴角来笑，“那就让我好好想想吧。”

刘小别突然有点喘不上来气，他已经停在原地不动太久了，有一个故事安静地流淌在他眼前，开头，发展，成熟，曲折，而他只是置身事外。

也许他恐惧这个故事，更恐惧有一天他亲眼看到这个故事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