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春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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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黄】怀风00-04

未来世界奇幻向

改编自我一万年以前的坑《长风》,前三节只有微调基本一样,第四节开始是更新

我为什么要凹剧情,每写完一句我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句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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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喻文州拖着疲惫的身子打开家门。

他的脑子里好像养了一窝蜜蜂,乱哄哄乌糟糟地不停嗡嗡嗡着,每眨一下眼睛都仿佛再睁不开了,换鞋的时候扶着玄关里的鞋柜头就栽下去了,被家政机器人一钳子掐在大腿上,听它机械的声音反复两遍:“先洗澡。先洗澡。”

知道了……喻文州无奈地打了个哈欠,换以前他是不介意直接倒在玄关的木地板上睡过去一夜的,不过母亲新给他买来的这个家政机器人似乎特别尽职,面面俱到。

拖着步子走进卧室兼书房,喻文州连脚都没怎么抬起来,完美地节省体力。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的时候瞥见桌上的书,是早上随手摆的,提醒了喻文州想起来……

明天早上还有课。

法克。一向斯文的喻文州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行吧,机器人身上的闹钟也不用调了,还是得早起。

会过劳死吗?喻文州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习惯性地拿起书摆在手里翻了一下。古老的纸质媒体在他手中铺陈开一股独特的淡淡书页香,喻文州眉头一皱,飞开地拉开抽屉摸出一把匕首,在把柄上一摁折叠的刀刃自动弹了出来:“什么人?”

被刀尖抵着喉头的人坐在窗台上,举起双手,像一个黯淡的幽灵,短发发尾被风吹得乱飘,勾起嘴角来朝喻文州眨眨眼睛:“我以为我没在你屋子里留下任何痕迹。”

喻文州危险地滑动一下匕首:“我以为你过于自信了。”

被制住的人没说话,虽然他张了张嘴一副想说很多话的样子,不过终还是闭上了。他的穿着很普通,第一颗和最后一颗扣子都没扣好的衬衫,露出瘦削的锁骨来,脖子上挂着一根链子,吊坠垂在衣领里面看不见,休闲的牛仔裤,外套是半长款的风衣,连黑色都不是,作为私闯民宅者也太不敬业,更何况这里是二十五楼,家门是用瞳纹开的,这就是喻文州每次进门都至少还能睁着眼睛的原因。

不过对方这样大大咧咧的坐在窗台上,大概是没想到喻文州能发现他,或者发现了也制不住他?喻文州紧了紧手中的匕首,这是他从军两年的纪念品,虽然他现在是个教文学的。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喻文州眉头微皱地盯着他。机器人在客厅坚持不懈地又喊了一遍“洗澡。洗澡。”,入侵者依旧没有说话,在干瘪的机械声中望着他。

眼睛是浅棕色的,看了喻文州一秒钟,像看了一年。

接着就一抬手,在喻文州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匕首已经落在地上了,右手整条胳膊一麻,手腕被捏在人手里使不上力,左肩被扣住,动弹不得。

入侵者俯过身来在喻文州耳边留下一句话,下一秒便松开喻文州向后仰倒,喻文州向前跨一步从窗台上往下看,那人仰面下坠,衣襟飘飞,如一只张开翅膀的鸟,朝喻文州微笑,一闪而过。吊坠从领子里滑出来,像一个指环。

须臾不见,隐入夜色里,喻文州摸摸耳朵,耳畔还萦着残声。

“我来夺回你。”

 

 

01

每逢有人失踪的话,那这人不是死了,就是教书去了。

这句话在现在也不过时,喻文州站在讲台上写下他最后一笔板书,转过身来,下课的音乐声就响起来了。“课间休息一下吧,我们下节课再讲。”喻文州朝讲台下说,顺手把粉笔卡在连带式板刷的关节上,那板刷正自动动起来刷黑板,这下动不了了,不停地尝试往上,发出可怜的“咔咔”声。

“老师,板刷好像要坏掉了。”第一排的女生举起手来红着脸跟他说。

“没关系,”喻文州微笑,“它要再吵,我们就把它掰断好了。”

安静了。喻文州在椅子上坐下来,翻开没看完的书。揉一揉太阳穴,他承认他最近有点焦躁,无论是连轴转的课表还是快到deadline的书稿还是,家里遭贼。

他是真的没有一点头绪,关于为什么有人半夜坐在二十五楼他家的窗台上,也没有办法报警,怎么说呢,“警察同志我晚上回家发现有人在我屋子里,我东西被翻过了但是没丢,大门没有被撬,那个人最后从二十五楼跳下去了,没有开小型飞行器所以也没有牌照号能告诉你”?

那警察同志一定会不耐烦地拍拍他:“好了别担心他现在肯定已经摔死了,你还是回去好好补觉吧。”

天,为什么事情搞得这么神展开,我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青年教师而已。

一个过劳的,诚恳的,有天分但是论文永远写不快的,青年教师而已。

天哦青年教师,就算被院领导推到没有老教授愿意来的新开发出来的空中校区来上课也不能有半点怨言,还在测试阶段的悬浮教室每隔一个小时就要危险地晃动一下,几个月下来,喻文州已经修炼到不动如山般的继续看书的境界了,也许这是跟手里的书页相衬的镇定。

这年头还在利用纸质媒体的传播功能的人已经不多了,每个人手头都有至少三四个高科技的数据终端在发挥着它们花样百出的功能,喻文州有时候想他大概算半个富翁了,因为书籍好像已经开始从传播用变成收藏用了,他那一面墙的书架还是值一点钱的。

就好像这年头还在写板书的老师也不多了一样,整个校区也只有这一排教室有黑板跟粉笔,供食古不化的老教授使用,连讲台都没敢砌太高的磴,生怕老头老太们颤颤巍巍地抬不起脚来摔了。

结果,会来这个校区也会写板书的老师,就是喻文州一个人了。院长前两天开会还表扬他:“复古与创新,小喻是我们院的未来啊呵呵呵呵。”

未来就未来吧,喻文州揉揉太阳穴,母亲以前不是说过……

说过什么来着?

像沉入深海里一般,纷繁的记忆化成泡沫离他越来越远一路浮向海面,而他张开五指只梳过握不住的海水,冰冷而且黑,头疼。

大概是最近太累了吧,上课铃又响了,喻文州站起身来。

 

“喻老师!”喻文州下课以后往外走的时候,突然被一个活泼的声音叫住了,回头一看,是班上的卢瀚文。

“小卢啊,什么事?”喻文州对卢瀚文温和地笑笑,他很喜欢这个学生,阳光外向,看着跳脱上课和做论文却都很认真,思维新颖,基础也打得很牢,看起来好像是从小接受了非常好的熏陶。

“喻老师,您前两天叫我写的赏析我写完了。”卢瀚文笑出两个酒窝,递给他一沓纸,“给您!”

“这么快?”喻文州有点惊讶地接过来。最近上头又派下来要大学老师们一人写几篇普及性的诗歌赏析,喻文州实在忙不过来,就找了几个相熟的学生帮忙,也就是前天的事,今天就写完了,这手速也太了不得了。

这小朋友,大概会长成了不得的学者吧,喻文州微笑:“谢谢小卢,其实你发来我邮箱就好了,我回去把稿费打到你终端上。”

卢瀚文冲他眨眨眼睛:“我也跟老师一样喜欢纸嘛!老师不客气!稿费什么的就不用了,老师你答应学年论文带我就好了!就当这是行卷吧嘿嘿!”

喻文州没忍住揉了揉卢瀚文的头,笑:“你还没沦落到要拿大众科普来行卷吧?这样吧,你这门课的论文好好写……”

“诶————”卢瀚文忧郁地拖长声音。

“就直接当学年论文的初稿吧。”喻文州说完后半句。

“老师你是答应带我了是吧是吧是吧?!!!”卢瀚文眼睛一亮,拉着喻文州的手一通乱摇,差点把喻文州的胳膊抻下来。

“是是是,要是你愿意跟我的话。”喻文州没奈何地笑,“说起来,小卢你家里也是做跟文艺相关的工作的吧?我看你被陶冶得不错。”

“嗯……是我家长之一的兴趣爱好,虽然我全家做的工作都没什么艺术性,不如说基本不搭边。”小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那还真的挺难得的,喻文州都有点想见见这位深藏不露的家长了。“行吧,时候也不早了,快收拾东西回去吃饭了,稿费我晚上打给你。不许不要,不要我就不带你了。”

卢瀚文嘿嘿地笑起来,朝喻文州点点头:“那谢谢老师!老师我走了,下节课见!”

“嗯,拜拜。”喻文州给卢瀚文挥挥手,看他跑走的背影,转身把赏析夹在胳膊下,继续往飞行站走。空中校区又晃了一下,走廊上一只胖猫没站稳一个四脚朝天翻到喻文州脚边,喻文州好笑地帮它翻过身来,就听见身后又一声在叫他:“喻老师。”

现在的学生的手速都这么逆天了吗?喻文州回过身去。

一张陌生的面孔朝他礼貌地笑了笑。

 

头疼又开始了,眼前场景像泛起波纹一样扭曲起来,尖锐的耳鸣针一般扎进喻文州的脑子里,他有点站不住地往后退了一步,摇摇脑袋掐了一下自己的鼻梁。

“喻老师你还好吧?”来人问。

“没事,只是有点头晕。”喻文州抱歉地笑笑,“请问您是?”

“考察组。”来人朝喻文州伸出手,“叶秋。”

喻文州和他握了握手。最近确实听说了有一只教育部的考察小组在暗访各个大学,好像是在搞什么评选考核,校领导如临大敌,生怕手上的经费份额被核出去一部分。不过,考察组找自己干什么呢?

“请问叶先生有什么事吗?”

“我刚刚路过喻老师上课的教室,看你上课的方式还是十分古老而有趣,不知道喻老师为什么坚持如此?”

“没什么,个人爱好罢了。如果教育部觉得这样不好的话,我会考虑改进的。”

“不不不,喻老师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好奇而已。”叶秋走上前亲切地拍拍喻文州的肩膀,“考察组觉得这样令人追忆的教学方式很好呀,喻老师什么时候有时间的话可以考虑来做一个教学展示……”

半低着头的喻文州突然笑了,把手里的书和卢瀚文的赏析都搁在走廊护栏上,一个侧身左手捏住叶秋的手腕,右手卡住他的肩胛:“叶先生,当然,您肯定不是叶先生,虽然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编一个名字来自我介绍,但是展示还是免了吧,激进派的社会学家们会不高兴的,而我的邻居里就恰好有一位。”

“我不知道喻老师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误会……”

喻文州摇摇头:“因为无论是您自己说出‘叶秋’的时候还是听我叫您‘叶先生’的时候,您的脸上都显出一股淡淡的厌恶。”

“哈哈,”来人脸上并没什么笑意,“我以为喻老师是教文学而不是教心理学的。”

“没错,所以,”喻文州笑着点头,“事实上是,我看过考察组的名单,里面并没有‘叶秋’这个名字。”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坐立不安的校领导们弄来了考察组的名单和行程,提醒各个院系都注意自己的表现,特别是没经历过这种暗访的,

青年教师。

喻文州松开手:“如果您没有其他的事情的话,我要赶去吃饭了。如果您还有其他事的话,我们学校的保安很乐意跟您谈的。”

那人笑起来,神色里闪过一丝狠厉:“喻老师这样的身手,倒是强过一般的保安了。”

喻文州愣了一下,刚刚没怎么思考,倒像是本能一般地使出这套动作,现在想来,正是昨天晚上的入侵者的那套,用起来却像是喻文州熟习已久的动作一样。

微皱起眉,喻文州拿起自己的东西:“恕我不奉陪了,祝您有愉快的一天。”

“叶秋”注视着喻文州匆匆离去的背影,拍过喻文州肩膀的那只手里捻着一根头发,拿起来放在鼻子前嗅了嗅,弹了一下领带夹:“你估计的没错,他开始醒了。”

那边好像说了些什么,“叶秋”脸上的不豫更重,恨恨地嗤之以鼻。

“什么令人追忆的,哈哈,恶心。”那根头发在他手里迅速地变成蓝色,然后化成灰烬。

他身后的拐角,抱着书包的卢瀚文蹑着脚从另一个楼梯口下去了。

 

 

02

喻文州注视着自己的右手。

这是一只很好看的手,偏瘦,手指修长,线条干净,养护得当,虽然喻文州觉得自己并没有费什么心思去养护过。谁知道呢,也许是遗传基因好,这双手无论是翻书写字敲键盘还是拿粉笔,都很好看,这很好,锦上添花的事情总是不嫌多。

但是无论如何,也没考虑过这只手还能发挥什么超越常识的作用,比如,蓄出黑色的能量球。

喻文州独自一人坐在办公室里,没有说话,下午的阳光穿过空中校区透明的棚顶从窗户里照进来,拖出拉长的百叶窗的影子,喻文州半张脸埋在阴影里,消化他对自己的新认识。

集中精神回忆刚刚发生了什么,好像是终于敲完了书的初稿的最后一个字,如释重负地高兴起来,感觉愉快的情绪刚冲上头,这几天时时造访的头疼就又出现了,甚至比前两天更厉害,一瞬间脑子像是要炸开来一样,右手食指指尖上凭空出现了黑色的一团,两秒钟以后“啪”的又消散了。

像这样。喻文州顶着一阵阵简直能炸开他的头盖骨的痛感重复刚刚的感情波动,有什么东西滑过脑神经的感觉几乎能化为具象,然后一股热量缓缓汇集到他指尖,两厘米以上的空中空气赫然开始扭曲,一个黑色的球体旋转着由小变大,像是由无数道浓墨纠缠着吸引着,聚合成混沌的纯粹的黑。不知为何,喻文州在疼痛中神志更加清明,不受控制地开口,像是有别人借自己的嘴说出四个字:“诅咒之箭。”

黑色一瞬间绽开,化作一支短小的羽箭射出去,撞在白色的百叶窗上,灼出一个焦黑的缺口,空中弥漫出一股又苦又臭的焦味。

“啪嗒。”办公室的门打开了,王杰希抱着电脑走进来:“喻老师好。”

“王老师好。”喻文州温和地跟他打招呼。新的空中校区还有很多楼都没修好,没条件给每个老师一间办公室,让喻文州跟人拼一拼。这没什么,虽然喻文州有点想不通为什么文学院会跟医学院拼到一起来了。

他是搞中医的。分办公室的教务老师说。

所以呢?跟中文只差一个字对吗?喻文州默默在心里翻白眼。

不过王老师人还是很不错很厚道的,比如说他现在就关心地问喻文州:“喻老师,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啊?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开个调理的方子给你?”

“我没事,可能是最近睡得少。”喻文州微笑,看一眼王杰希弹到半空中的三维映射,“大概用不到王不留行。”

王杰希摇摇头:“不是王不留行,古人治病之方,和以醴泉,润以元气,药不辛不苦,甘甜多味,常能服之,津流五藏,系之在肺,终身无患。”

“谢谢王老师,我会多喝水的。”

王杰希起身去关百叶窗方便看他的草药图,疑惑地挑起眉:“这百叶窗怎么烧焦了?”

“不知道,大概是后勤机器人出了什么故障吧。”喻文州镇定地说。

“嗯……”王杰希吸了吸鼻子,“我怎么老觉得有一股焦味?”

“不知道,也许是室温控制器又有问题了。唔,我先去上课了。”喻文州镇定地拿上东西走人。

 

也许这样就能解释这段时间发生的怪事了。喻文州走在去教学楼的路上,看着一只叫不出名字来的鸟活泼地从一根树枝跳到另一根树枝上。左右看看没发现别人,他从办公室逃出来比计划去上课的时间早太多,这会儿上节课还没下。

摒除杂念,喻文州试着集中精神,如果想让小家伙不能这么随心所欲的话……

树枝上原地腾起小小的六根光柱,将扑打着翅膀的鸟困在里面,动弹不得。

只是一瞬,喻文州便像被抽光了身上所有力气般的一个踉跄,光牢也随即消失了。几乎支持不住身子要摔下去,喻文州扶着墙挪进教学楼里,靠着墙好一会儿才直起身来。期间一个后勤机器人路过他,红色的电子眼转过来一闪一闪地看着他,好心肠地一字一顿地问:“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嘛,刚刚跟王杰希造你们的谣还真是不好意思啊。喻文州从机器人的肚子里拿出一罐热牛奶。

温热的牛奶滑进食道里,喻文州感觉好多了,盯着自己拿牛奶的手又看了一会儿。

好吧,我现在是一个有特殊能力的人了。

前两天的两次莫名其妙的造访肯定也是与这个有关,“夺回”,就是说我原来是他们那边的?那后来的那个“叶秋”是不是也是他们一伙的?但是不对,我并没有任何认识他们的记忆,更不用提跟谁是一边的经历。他们到底是谁?军方?我曾服役过的部队,曾服役过的……

想不起来。

好像是理所当然应该想得起来的东西,平日里从来没有去深究过,但是一旦仔细回忆才发现,浅薄的印象下其实什么也没有,上司、战友、部队生活的一切细节,统统都是空白,唯一确信的是这段时间已成常客的头疼。

这感觉真糟糕,喻文州慢慢往楼上走,脑子里仿佛竖起一堵墙阻止他的记忆伸展触摸到他到这所学校来教书之前的时间,怎么回忆都是一片虚无缥缈,好像都是假的一样。这不对,喻文州想。他确定自己昨天的状况都比这个好些,至少他昨天还清楚地记得父母的脸。

到底发生了什么。异能力跟记忆的不兼容性?喻文州难得地烦躁到有点想打人。天哪这要是被那些家伙知道了肯定下巴都要掉了。

那些家伙。

又是谁?

喻文州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刚踏进三楼的走廊,就有人跟他招招手打了个招呼:“哟。”笑得很好看。

是那天夜里坐在他窗台上的入侵者,现在坐在走廊的护栏上。

 

“你要从这里翻下去吗?”喻文州探头看看楼下,“太矮了,会砸到脑袋的哦。”

来人沉默了三秒,突然“噗”的一声笑出来:“我才不会用同样的退场方式啦那样怎么能凸显出本剑圣的英姿呢说来你关心人的方式怎么变得这么变扭我发现你含蓄起来了啊队……”

“队?”

来人眼神乱飘地清清嗓子:“对不对!”

“……”喻文州挑了挑眉。你这句句话都表示出以前认识我来的,到最后几个字是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咳咳,那什么,请问您能回答我上次的问题了吗?”喻文州问,“您哪位?”

一脸灿烂笑容的青年晃了晃悬在半空的双腿:“黄少天,是个剑客。”

黄少天。喻文州把这个名字放在嘴里咂摸了一下,没咂摸出什么来:“我们以前认识?”

“不认识呀,只是我这个人比较自来熟。”

喻文州盯着黄少天看。

“好吧好吧好吧。”黄少天举白旗投降,“我们以前认识,你跟我是一个队里的,你还是我队长呢……诶诶,你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据说你要勉强去想的话可能会造成脑损伤的!”

喻文州扶着护栏站住,晃了晃脑袋:“那我以前就有异能吗?”

“异能?”

“嗯,就是能蓄起来光球什么的。”

黄少天一下子从护栏上跳下来,落在地上握着喻文州的肩开始在他头发上嗅来嗅去,嘴里一边不停地碎碎念:“什么已经能蓄出光球了?这也太快了吧队长你吃转基因大米了吗?”

队长已经煮了两天泡面了队长心里很苦的,为什么还要提起大米来伤害队长?喻文州把黄少天的脑袋推开:“所以黄先生能跟我讲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我到底是谁。喻文州拿着牛奶罐子的手收紧,金属罐发出危险的被用力捏住的声音。还能感觉,还能动作,还能活着,可是这都是真的吗?我到底为什么在活着?

“你可以叫我少天。”黄少天眨着眼睛说。

“我以前是这么叫你的吗?”

“没错。”黄少天拍拍他的肩,“从我们第一天见面开始你就这样叫我了。”

“唔,那听起来还真是段不错回忆呢,黄先生。”喻文州微笑,“不过我觉得我大概还要习惯一下,可能会习惯得有点久,关于我好像很复杂的过去。”

黄少天把手从喻文州肩上撤下来,还是给了喻文州一个露出一口白牙的笑容:“嗯。”抬手揉揉鼻子,又微笑起来:“其实也不是很复杂啊,就是在一群都有特异功能的人的世界里跟一队都有特异功能的人一起生活然后因为你很厉害所以就是队长啦……”

为什么说话不打标点符号呢?你这要是我的学生我期末考试不会让你过的哟!

但是明明很聒噪,听得心里却很安静一样。

“黄先生,我可以不可以问一下,”喻文州开口打断滔滔不绝的黄少天,“我们,我是说我们两个,以前是什么关系呢?”

“嗯?队友呀。”

“还有吗?”

“搭档。”

“还有吗?”

“好朋友。”

“还有吗?”喻文州喝完最后一口牛奶,已经凉掉了。

黄少天靠在护栏上,安静了一小会儿,接过喻文州手上的空罐子,随手准确地投进了三步外的垃圾桶,发出“哐——”的一声。

“没有了。”

那是喻文州还能去思考待会儿上课要问什么问题的最后五秒,五秒钟以后,空中校区里发出巨大的爆炸声,喻文州呼吸停滞了一瞬,看着空地对面的楼五楼的第三扇窗户里喷出蒸腾的火舌,炸裂的碎片和残骸随着挤压的空气一齐冲到空中。

那是喻文州的办公室。

 

 

03

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这并不是什么错觉。如果喻文州能静下心来审视一下他自己的话,就会发现,他飞奔回办公室的速度完全是一个他平日里被火燎了也不可能达到程度。

不过他现在完全没有余裕思考这一点,喻文州逆着从行政楼里受到惊吓狂奔出来的人流往回赶,他觉得他已经再不会为任何事情感到惊讶的大脑此刻还是鲜明地弥漫着震惊和恐惧,他记得王杰希说过,他会呆在办公室一下午整理他论文附的草药图。

“我的生活里发生了奇怪的事”,这是一个可以接受的设定,而如果要在后面加上“这夺去了我朋友的生命”这半句的话,那他一定会毫不客气地朝生活甩一脸诅咒之箭的。

是的,不知为何,喻文州确信这一次的爆炸一定跟自己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担忧之外一股身处在暴风雨中心的不太好的预感像初春的种子,一发芽就遏制不住地开始破土了,在喻文州剧烈跳动的心脏里扎下渐渐延展开的根系。

“王大眼!!!!!!!”喻文州终于跑回了行政楼的五楼,一踏上走廊他就焦急地大喊了一句,声音在被炸得狼藉的走廊上撞出生硬的回声。

爆炸最严重的喻文州的办公室的门里透出那一片火光和黑烟,一个半跪在地上的人影听了这句呼喊挣扎着动了一下,王杰希从一堆破砖碎纸里起身,肩膀在流血,拖着一条腿慢慢朝喻文州这边挪。

“王老师!”喻文州冲上去扶住他,“你怎么样?我带你去医院。”

“还好,炸的时候我正好踏出门口想去找学生,没大事,皮外伤。你冷静点,我就是医生。”王杰希拍拍喻文州的手,抬头看到了跟过来的黄少天,“这位是?”

“啊,我一个朋友,来学校看我。”喻文州淡定地说,扶着王杰希往楼梯口走,“王老师你知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倒想知道。”王杰希有点凝重地笑笑,牵得自己肩膀疼得“嘶——”的一声,“这个分量的爆炸,是想杀人啊。”

气氛一时陷入了沉默,黄少天走到几乎被炸毁了的办公室去转了一圈,喻文州站在楼梯口深呼吸两下,甩甩胳膊腿,在王杰希面前蹲下去了:“来,我背你。”

晕眩像墨色的海洋漫过了他的头顶,仿佛贫血一般视野里一阵一阵地发黑,喻文州扶住了眼前的楼梯护栏,王杰希还没来得及对喻老师突如其来(还有点不自量力,王老师想)的帅气进行任何反应,黄少天就过来一把把喻文州拉起来了。

“行啦队长,就你这长期缺乏锻炼的宅男体质还耍什么帅?而且不是这两天还病着吗?这样你还想背人你当心别把王老师给摔下去!我来吧我来吧!”

“我可是当过一年兵的……”喻文州有点不满。

“哦……”黄少天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你还当过一年兵啊……”

王杰希掂量掂量了自己的状况,没做什么无谓的客套,趴上了黄少天的背,倒是黄少天刚刚那几句话让他有太多疑问,不客气地一股脑地问了出来:“你病了?”

“没有,就是有点低血糖。”喻文州对答如流。

“队长?”

“啊,这家伙是我初中同学,初中时候的外号哈哈。”

王杰希在黄少天背上侧过头来看着他,最后问:“你不是说你当过两年兵吗?”

喻文州没来得及回答,救援人员抬着担架终于和他们在三楼的楼梯间相遇,黄少天把王杰希放下来,喻文州扶着他躺上担架,跟黄少天护送在担架左右一直跟到了救护车上,车子闪着顶灯一路呼啸往校区另一边的校医院赶,喻文州看了看自己的手,握紧了拳又松开,黄少天担心地看了他一眼。

“王老师。”

“嗯?”

喻文州顿了顿:“如果我害死了你怎么办?”

“爆炸跟你有关系?”王杰希呆了一下,问。

“不知道,大概有吧。”喻文州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然的话,也太巧了。”

“很好,这么看来,我想你大概有很多的故事可以跟我说。”王杰希看起来很愉快,“住院可无聊了。”

“……我跟你这么熟吗?”喻文州的语气很怀疑。

“唔。”王杰希抬手拍开喻文州一直盯着看的手,“你刚刚找我的时候叫我什么来着?”

“王老师呀。”

“第一句。”

“我忘了。”喻文州正直地说。

王杰希从鼻子里不满地“哼”了一声。喻文州的表情非常无辜,还有一点无措,他抓着王杰希的手。

“我真的忘了。”

他晕了过去。

 

“唔,真不好闻,怪不得老话说‘在医院的苏打水的味道里清醒过来’。”喻文州盯着病房的天花板说。

黄少天拿盒饭的手抖了一下:“我猜你是想说‘在医院的消毒水味道里’。”

喻文州缓缓转过头来,盯着黄少天看了一会儿:“没什么,想笑就笑吧黄先生。”

黄少天的表情看起来是在忍笑和松了一口气之间游走了一下,打开盒饭来掰开筷子:“喻老师没事就好。”

还记得我就好。黄少天扒了一口白饭进嘴里,和着新鲜的蔬菜一起嚼出一丝劫后余生来。喻文州眯起眼睛来看他:“又变成‘喻老师’了?”

“医生说你在恢复异能的最初期,过去的回忆诱因刺激太过了会造成隐性的脑损伤,称呼这种关键词是在朝你的脑捅软刀子。”黄少天咽下饭菜说,“你还能记到什么时间段?昨天?前天?大前天?”

“还好,一直到来学校前……唔,大眼也想起来了。”喻文州挑眉把黄少天皱鼻子的小动作收进眼里,“校医院的医生也懂失忆和异能吗?”

“不是,是那边的医生。”

 “有点想知道那边的事呢。”喻文州安静地眨眨眼睛,看着黄少天一副欲言又止的不安表情,又安慰地笑笑,“我的大脑承受不住,对吧?没关系,慢慢来。”

怎么又变成你来安慰我了。黄少天有点发怔地端着盒饭想,一直想到恍然惊觉手里一空,喻文州拿过他的盒饭就要开吃了。

“等等等等等等等住嘴住嘴住嘴!!!!”黄少天吓得从小凳子上跳起来,“不能吃!”

“我饿了……”喻文州叼着筷子抿着嘴说。

“那……也不行!!!!”黄少天坚定了自己的立场,“有医院给的营养剂,你在刚开始苏醒的时候就过度使用能力,现在的身体根本不能消化固体食物。听话啊队……喻老师,来,喝这个。”

喻文州叹了口气遗憾而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盒饭,叼住了营养剂的吸管。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看着黄少天吃饭,感受着粘稠甜腻的营养剂糊住他的食道一路慢慢向下。“请问黄先生,你有什么关于这次事件的情报吗?”

“请问黄先生,我跟这次爆炸有关对吗?”

“请问黄先生,有人想杀我对吗?”

黄少天塞了一嘴的饭菜,匆匆忙忙地想咽下去回答喻文州接连抛出的问题,噎得捶胸顿足地找水喝,喻文州没忍住地笑出声来,递过去一瓶矿泉水,调了个舒服的半侧卧姿势看黄少天大口地灌水,换来黄先生一个没奈何的白眼。

“喻老师,我觉得你的心理年龄整个下调了十岁。”黄少天不满地说。

“哎呀,那我今年才十六呀!”喻文州语调夸张地掰掰手指头,“那我们去做一点少年人的意气风发的事吧!”

黄少天满脸写着“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祥的预感的预感预感感”。

“咳咳,不要这么警惕嘛。”喻文州放下喝了一半的营养剂,“我只是想去查一查爆炸现场。”

“你觉得你这个连米粒都消化不了的身子可以跨过整个校区爬上五楼查一查爆炸现场?”黄少天“哇哦”一声。

“那不是,还有黄先生嘛!”喻文州轻松愉快地说。

“你觉得我会罔顾医生的千叮咛万嘱咐叫你好好在床上躺半个月冒着你的身体状况恶化和被二次追杀的风险就为带你去看看那个我自己也可以去探查的爆炸现场?”

“你会的。”喻文州恢复了平和淡定的微笑,“我知道这件事跟我有关,我只有自己亲自去看看,亲自去找出原委来才能安心,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只有我才能找出其中的原委。”

喻文州定定地看着他。你会的,因为是我要求的。

黄少天没说话了,他伸手把喻文州搭在眼睫上的一绺刘海往一边拂了拂。他看着喻文州安然的坚定的眼睛,他想这个人果真如他所想的,没有变过。

从队长走了之后到再一次站在喻文州面前,这中间的时间里黄少天想过无数次他要以怎样的心态再面对喻文州,这一刻他发现这些想象其实完全没有必要。

从来,面对喻文州,只需要信任和跟随就好了。

“换一辆还有电的,这辆都空了。”喻文州斜靠在医院大楼的阴影里指导黄少天偷小型飞行器。

嗯,凡是队长说的都是对的。

 

 

04

小型飞行器在空中正着飞,倒着飞,侧着飞,旋转着飞,怎么酷炫怎么飞。

喻文州保持着优雅的姿势靠在黄少天背上挺尸,看着舱外一个傻呆呆的机器人慢悠悠地超过他们:“20码你也能炫车技?”

黄少天惊险地避开迎面飞来的一只大胖鸟,挤了一挤居然只憋出四个字:“安全第一。”

“那什么……”喻文州略作思索开始推理,“你是不是自己飞来飞去太久了,忘了怎么开飞行器?”

“不是。”黄少天肃穆地摇摇头,“我根本不会开这个。”

“……”喻文州觉得他们能平安地停在行政楼的楼顶简直太厉害了。

黄少天跳下飞行器,小心翼翼把喻文州扶了下来,仿佛他是一个刚叠的纸飞机,哈口气就能滑出去,喻文州简直有点无可奈何:“要不你背我下楼去?”

黄少天:“好啊!”

喻文州翻了个白眼,径直走了,来到天台楼梯间的铁门前伸手推了推,打不开:“锁了。”

“我来。”黄少天走过来,手一挥,手里突然凭空出现了一把长剑,流光银刃,煞是好看帅气,“这种锁,一划就开了。”

喻文州从怀里掏出一张卡来,在电子锁的卡槽上一划:“是啊。”

“……”装逼失败黄少天眼睁睁地看着门缓缓地打开了,“你哪儿来的钥匙卡?”

“以前在门卫那里拿的,我平时回去的晚,有时候大门锁了要自己开后门出去,后门跟这个铁门都能刷开。”喻文州边下楼边解释,“我们楼门卫比较好说话。”

得了,交际喻又上线了。黄少天心里想,把剑收了回去,跟着走下去,“你小心点。”

喻文州随口嗯了一声,下了两层楼钻过警戒线来到自己的办公室,或者说自己曾经的办公室,现在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碎石瓦砾,中间夹杂着各种难以辨认的破铜烂铁,还有两张缺抽屉少腿儿烧焦得喻文州差点认不出来的大书桌,喻文州几乎以为自己站在20D电影的画面里,怎么惊险得这么逼真呢。

“还好……”喻文州站了一小会儿,似乎是有点庆幸地发出了感叹。

“是啊,”黄少天站在他身后,“还好你当时人没在办公室。”

喻文州有点尴尬:“我是说还好我的论文已经备份到网盘里了。”

黄少天:“……”

夕阳的光辉透过墙上被炸出来的大豁洞斜斜地打进这片废墟里来,喻文州盯着光线里的飞尘看了两眼,漫不经心地说:“我当时人在哪里不是很重要,反正这次我没死,估计还会有下一次的。”

“你怎么知道这是针对你的?”黄少天在四周的瓦砾中翻翻找找,“或许是单纯的恐怖活动?或许是有人想对王老师不利?或许是……或许是线路故障引发的意外?”

“啊,不可能。”黄少天吸吸鼻子,自己否定了最后一句,“你们这是新建的校区不可能设备老化,而且这场爆炸,有火药味。”

“没错。”喻文州点点头,“如果是恐怖活动,应该去炸满是学生的教室,或者人来人往的食堂、超市,那样更引人注意而且死伤更多。如果是想对王老师不利,应该挑一个确定他在这里的时间段,昨天他的课在上午,老师们一般上完课就走了,他只是恰巧留下来整理资料。但是我不一样。”

喻文州走近原来自己座位的位置低头察看,嘴上继续分析道:“我不一样,我昨天下午有两节大课,我向来习惯在两节课之间在办公室休息,甚至昨天如果不是我恰好因为特异能力的事情而想避开王老师,我一定会留在办公室里的。”

“我听医院的护士们议论这次爆炸,警方调查出炸弹是早就埋好在这栋楼里的,设定好时间之后爆炸。”黄少天接话,“所以说这个埋炸弹的人熟知你的时间安排、你的习惯,是认识你或者可以在附近观察你的人?”

“而那天他恰好没能观察到我,”喻文州说,“他不知道我离开了办公室,还是照原计划在他以为我会在办公室的时候引爆了炸弹。黄先生,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黄少天好似还没能习惯这个称呼,迟疑了几秒才走上前去,接过喻文州手里黑乎乎的一团东西,猛一用力,指缝间闪过几道莹莹的光辉,那东西就有了光泽和形状。“是一颗扣子。”黄少天说。

喻文州有点目瞪口呆:“厉害了。”他本来只想跟黄少天讨论一下可能性,而现在他对着一颗金属扣子,仔细一端详:“这扣子不是我的。”

他又回想了一下:“也不是王老师的。”

“除了你们俩没人用这间办公室吧?连清洁都是机器人来做。”黄少天微微眯起眼睛,“那就很可能是潜入进来埋炸药的人的。”

喻文州收起了那颗扣子:“但是我一直觉得很奇怪。”

“嗯?”

“安炸弹的人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空中校区的门禁可是很严的。而且就算这个人本来就是可以出入学校的人员或者确实有无关人士混进了学校,那么炸药又是怎么弄进来的?这个新校区的安检琐碎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如果有人携易燃易爆的东西进来肯定会被发现的。而且因为这个校区还在试运行阶段,稳定性不是很好,所以全部都是教学区,没有任何一个实验室或者什么实践操作点,所以也不可能是假装成什么化工实验原料弄进来的。”

喻文州话音刚落,空中校区就像是要验证他的话一样危险地抖动了一下。黄少天怕喻文州站不稳,连忙拉住了他的手,喻文州捏了捏他的掌心:“我没事。”

黄少天愣了愣,刚想放手,却又被喻文州拉住了:“不过没事我们也得走了,算上你那个糟糕透顶的20码飞行器技术,我们现在回去差不多不会被发现偷跑出医院,还刚好赶得上一顿‘拖泥带水’的营养剂。”

 

黄少天受了喻文州的反向鞭策,胸中涌起一股不服气的豪情,怒发冲冠,热血激荡,在回去的路上把车速飙到了25码。

喻文州坐在他后座呱唧呱唧地鼓掌,语气赞叹:“你都快要赶上那个机器人了!”

“看我追上它!”黄少天跃跃欲试地说,一踩油门,飞行器像撒欢的犬类一样螺旋前进之字走位地冲了出去,差点追了飞行机器人的尾。小机器人十分冷静地从背后放出一个安全气囊来,一弹就弹远了,还附带电子音温馨提示:“请车主注意路况,请车主注意路况。”

“哇塞这么智能懂礼貌呀,”黄少天感叹,“看着小小的,还五脏俱全的。”

“你再撞一下它试试。”喻文州不动声色地怂恿道。

黄少天也是个手欠的,当即就又踩了脚油门,蹭了一下小机器人,机器人又往前弹,电子音里有重音了:“请车主务、必注意路况,请车主务、必注意路况。”

“诶,语音还有变化呢!”

“你再蹭他,还有变化呢。”

黄少天兴致大发,迫不及待地撞了第三下,小机器人发出了字正腔圆的四川话:“四哪个龟儿子一直在后头撞老子,你再撞一哈儿试哈儿看,老子捡块砖头捍你娃儿脑壳高头!”

喻文州用拳头虚掩着嘴憋笑,黄少天干脆就直接笑出了声,为他们磕磕绊绊的小飞行器之旅又增添了几分惊险。黄少天乐得不行了:“它不会真的拿砖头砸我们吧?”

“谁知道呢,”喻文州笑,“这种机器人不管是会飞还是不会飞的都挺能装的。”

黄少天又往前开了一小段路,脸上的笑容突然褪尽了。挺能装的,他想。“那么,这种机器人进入你们校园的时候也要通过安检吗?”

“它们不走人行的安检,它们有统一的机械检查,”喻文州瞬间了解了黄少天想说什么,“这种机械检查是更难蒙混的,要经过复杂的检验程序,检验过程不对外公开,除非拥有最高权限……”

喻文州顿住了,他和黄少天对视了一眼:如果,那个人就是拥有最高权限呢?

那么这样一来,对喻文州习惯的洞悉也解释得通了,每个机器人都带有监控功能,它们能行走于学校的各个角落而不被怀疑,敌人通过这些无处不在的移动的眼睛监视着喻文州的日常行动,最后选定了他惯常呆在办公室的那个时间。

他们两个人降落在医院后院里,喻文州下了车,抬头看着傍晚里渐渐开始亮灯的建筑群,这偌大的校园像一个扑过来的怪兽,朝喻文州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喻文州站在它的阴影里,插在口袋里的手慢慢握成了拳。

只有一点他想不明白,在爆炸之前,明明有一个机器人向他推销了饮料,他明明已经被看到不在办公室,为什么他的办公室还是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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