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春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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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职】【喻黄喻】和陌生人的一段旅途

1

夏休期,在回家的火车上。

黄少天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撑着下巴看着外面,看着自己飞速掠过的绿油油的一片片稻田,阳光很好,有点太好了,透过两层玻璃扑进冷气开得太足的车厢里还是有点灼人,一点一点从暖和的温度渗进皮肤里去,烫起来。

不是什么长途的旅行,只是本省内几个小时的路程。暑假过了一半,不是什么高峰期,车厢里并没有坐满,黄少天和一个看起来很疲惫的中年男人共享三个位子,斜对面是一对老夫妇,头发都灰白着,老头子戴着老花镜在看报纸,老太太也戴着老花镜,居然扯着毛线在打毛衣。

大夏天的,也不嫌看着热。黄少天饶有兴味地盯着老太太看了一会儿,人家不慌不忙扯两下线,勾在手里打着黄少天永远看不懂的针,一看架势就是多年的老手,毛衣还能打出打理家事多年的干净利落有韵味儿的大将之风。

不过事实证明再有经验的老将也有出错的时候,老太太三根毛线针的构架,打完一边,大概是习惯性一抻手,手里握着的那根毛线针就扎到旁边坐着正看书的年轻男人身上。

“哎呀,小伙子,对不起,对不起!”老太太急急忙忙地道歉,开口带点北方口音。年轻男人看着脾气很好,推推眼镜温和地笑笑:“没关系的,您别在意,别在意。”

老头子从报纸里抬起头来,摇摇头埋怨老伴一句:“你也是,扎人的毛病几十年都改不了,火车上还打什么毛衣,来来来,我跟你换个位子。”边起身又边跟年轻男人道歉:“小伙子不好意思啊,我家这个老婆子就是说不听。”

老太太不太好意思地囔囔着“那我给我孙女儿打毛衣嘛,要是这回去没打完怎么办”跟老爷子换了位子。黄少天看着挺想笑,弯着嘴角问老爷子:“那您不怕扎呀?”

“嘿哟我还怕啥?扎了几十年了都!”老爷子抖抖报纸,拍了拍自己的左胳膊,“就这条胳膊,这条,早练得刀枪不入了!”

一座的人都被老爷子逗得笑出来,黄少天看看正对面的也是靠着窗的年轻男人,笑得眼镜后面的眉眼弯起来。阳光挑染在他顺贴柔软的黑发上,映在他的眼镜上带起些微的反光。男人好像感觉到了黄少天的注视一样转头过来视线正跟黄少天相接,在黄少天还没决定好到底是移不移开视线的时候就对他友善地笑了笑,然后又底下头去看书了。

安安静静的,随着火车微小的颠簸发梢有细微的晃动,好几分钟翻过去一页,在听到黄少天跟老爷子唧唧呱呱地攀谈到有趣的地方的时候还会微笑起来。黄少天一边跟对面的老人家说话,一边分出三分注意去瞟年轻男人,还瞟见那双拿书的手,养护得极好,漂亮修长,偏瘦,骨节分明。

“你去哪里呀?回家吗?”黄少天跟老爷爷的对话告一段落,瞅着机会问年轻男人。

“嗯,回家。”男人对他点点头,又低下头去。

“你是学生吗?一直在看书,好勤奋啊……”黄少天又接着问。

“不是,我工作好久了,就是随便看一看。”

“唔……”再接再厉,“你看的什么书呀这么好看吗?阳光这么强不会伤眼睛吗?看着挺厚的呀要看很久才看得完吧?平时上班很忙吗都没有时间现在才来得及看书吗?”

男人好笑地抬头看他:“你跟每个人都这么多问题吗?”

“不是,我只跟我觉得面善的人才问问题,我看这位兄台的第一眼就觉得我俩很有缘啦大概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黄少天很正经地说,“我还准备了好多问题呢比如你的眼镜真好看是在哪里买的?你的手保养得真好让我猜猜你是不是弹钢琴的?嗯嗯,我看你气质这么好肯定是弹钢琴的啦!”

“猜错了,”男人歪歪头推眼镜,“我连五线谱都认不全。”

“诶………………”黄少天一副难以置信地样子手里转着自己的棒球帽拖长着语调,“那你叫什么名字呀?哦,我叫黄少天!”

“我叫……”男人翻到书的扉页,推到黄少天面前,龙飞凤舞力透纸背地写着三个大字。

「喻文州」

“唔,名字好听,字写的也很好看呀!”黄少天乐呵呵地评价。

“是吗?可惜不是我写的。”喻文州也笑眯眯,“一看黄先生就很识货,你可是第一个夸他字写的好看的人。”

  

2

黄少天给一座的人分自己带着的小点心,一人热情地给抓几个:“来来来,我正好也带的多了,这个还挺好吃的,吃吗吃吗?”给问了是姓白的老头老太,给姓钱的中年先生,给蹦蹦跳跳高高兴兴跑过走道的对面座的小女孩儿,女孩儿的妈妈还戒备地看了他一眼。最后再抓一把给喻文州,塞到人手里:“来点儿吧?这个好吃!”

“谢谢。”喻文州道着谢拿起一个来。黄少天眼尖看见是巧克力味的,条件反射地就要伸手去接,结果喻文州拆了包装自己咬了一口:“嗯,真挺好吃的。”

“咳咳……”黄少天收回手去假模假式地清嗓子,“是吧我最爱吃的就是巧克力味儿,入口即化得很吧?还有这个奶油味儿的,虽然甜了一点不过却不腻,吃多少都行,过一会儿嘴里还有余甘,能吃甜食的人最合适吃这个了……”

“哈哈哈,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小黄你就是卖点心的呢。”钱先生爽朗地笑起来,笑完摸摸头,“你不是吧?”

“不是不是……”黄少天尴尬地摸了下鼻子,喻文州咬着半截巧克力糕低下头笑,被对面人伸手在桌子底下大腿上拍了一下。喻文州挑挑眉瞥了一眼黄少天:“黄先生……”

“啊,没事没事……”黄少天赔笑着举起双手来,尽量自然地搁回桌子上,左顾右盼地转移话题,“钱哥喜欢吃这个啊?我这儿还有!都拿去都拿去!”

正把剩下两个点心搁进包里钱先生不好意思地笑笑:“不用不用,你吃,我就是带回去给我家小子的。是个贪吃的,吃什么都要给他带一份儿,习惯了。”

“钱哥真是个好爸爸……”

“哪里,天下做父母的不都是一样的。”钱先生倒是跟白家老头老太含笑地对视一眼,“小黄看着年纪,也有对象了吧?”

“嗯,有啦!”黄少天神采飞扬,一副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的样子,“就要见家长,瞅着机会结婚了!”

“嘿唷,恭喜恭喜!”一座人给他道贺,白老爷子扶一扶老花镜:“要去见未来老丈人啊?那可得好好准备准备……”

“是吧,我也没底呢。”黄少天严肃着脸说,“您给我指导指导?”

白老太抿着嘴笑:“嗯,你让他给你指导,他可是嫁过三个女儿的老丈人。”

老爷子卷起报纸来在桌子上敲两下,语重心长:“这个娶媳妇儿啊,就是要放低姿态,特别是你们现在都是独生子女了,谁家不是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呢?对不对?”

“对!对!”黄少天瞥眼对面人,“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也没办法呢,就是招人疼嘛!”

喻文州翻书的动作顿了一下,没说话,结果跟老白头掰扯半天的活力四射的黄先生还老要把话题往他身上引:“喻……先生,你也处对象了吧?”

“一看就处了!小喻看着条件就好!”白老爷子笑呵呵地搭腔,“女朋友特别漂亮吧?”

喻文州朝老爷子温和地笑,没看黄少天:“嗯,漂亮呢,就是太活泼,管不住。”

“活泼有活泼的可爱,我家三个闺女小时候都跟猴儿似的乱蹦跶,现在倒是稳重了,我还挺怀念的。”老爷子笑,“明明以前烦得不行来着。”

“嗯,有时也挺烦来着,不过忍一忍觉得也挺可爱的。也就我能忍他,习惯了大概要忍一辈子吧。”喻文州合上书搁在桌上,惊讶得恰到好处,“黄先生,你脸怎么红了?是不是太晒了?给你拉上窗帘?”

“没事儿没事儿我就是,咳咳,就是天热我口渴了,我喝口水就好!诶!麻烦您给我瓶矿泉水!”黄少天叫住正好推着零食车经过的乘务员,“多少钱一瓶?三块是吧?好,我拿钱包啊您等等……”

左一摸,右一摸,没摸到。想想是搁在背包里了,再想想,背包是在……

“咳,喻先生,能不能把你手边那个包递给我一下?”

喻文州撑着下巴看着他微笑:“这是我的包,为什么要递给你?”

“那你能不能把里边儿我的钱包给我?……”

继续微笑。“我的包里怎么会有你的钱包?”

“咳,那你能不能借点钱给我?”

这回换了一边手撑脸,拉长语调有点为难:“黄先生,我们素不相识的,你这样不太好吧……”

乘务员不耐烦地敲敲车子:“先生你到底买不买?”

“好队长我错啦!!”黄少天一把握住喻文州的手开始晃,“不好玩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我们不玩这个了!!!”

 

3

“咳咳咳,我们刚刚就是……吵架了,然后赌气说绝交一个小时……”黄少天讪笑着跟白家老夫妇和钱先生解释。老太太打着毛衣笑呵呵的:“年轻人就是喜欢玩花样儿,新式的,潮流!”

“不是不是,闹着玩儿而已,哪儿有这样的潮流哈哈哈……”黄少天赔笑,心想妈哦要是真说这就是他想试试装作不认识会不会更有情趣一点儿什么的指不定怎么被笑耻成什么样子呢。

喻文州老神在在地没说话,拿着刚买的矿泉水自己舒舒服服地喝着。黄少天劈手给他抢过来,愤怒地指责了自家队长:“队长你怎么这样你学坏了啊我一口没喝你都快喝完了你还嫌我的字写的不好看还吃了我最喜欢的巧克力味儿的点心还嘲笑我还截住我钱包还!还……”

黄少天无声地做了个口型:「嫌!我!烦!」

喻文州顾着已经靠在椅背上开始打盹儿的钱先生和老爷子,压低声音轻描淡写:“不是少天说要认真地投入地敬业地不含糊地全身心地试一试如果不认识会怎么样吗?”

艾玛一串副词都能给我背出来,黄少天一只手探到桌子底下,摸索到喻文州搁在大腿上的手握住,也把音量压下来:“怎么就半点占不到你便宜?”

那你现在手都摸到哪儿了?喻文州好笑地捏住黄少天的手:“不然怎么我是队长呢。”

黄少天由他捏着,眨着眼睛没说话。火车还在一路向前奔驰,有节奏地发出震动和声音,像是永远不知疲倦似的。路过山丘路过田野路过宽广的江面上长长的大桥,午后的阳光晃得黄少天也有点睡意了,他迷迷糊糊地大拇指轻轻地摩擦着喻文州的手背,在心里反复第一百次模拟带喻文州回家的场景流程。

首先是以前带回家过一次,爸妈都认识队长,对他的印象也很好,这不成问题……

然后是要找个不错的时间,最好是住了几天感情融洽的时候;要找个不错的环境,最好是阳光明媚,心情比较开朗的时候……

再然后是措辞要得当,就用队长给设计的那套,我还得再背一背……

要提前准备好行李,万一被打出门了也方便跑路……

想着想着,黄少天脑袋就往下沉,一点一点,最后撑不住了,啪唧地倒在桌子上睡过去。喻文州稍稍动了动手,没动了,睡着了还死死握着。搞得喻队长注视着眼前人的发旋只想笑。

什么毛病。

结果笑容都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呢,黄少天才睡下去半分钟,又有个列车员拎着一大篮子就来了,嗓门儿挺大还戴着小话筒,站在车厢里就开始嚷嚷:“诶!大家旅途辛苦了啊!……”

“怎么了怎么了?”黄少天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来问喻文州。

“卖东西的。”喻文州回答他。

“哦哦,卖啥的呀?”黄少天随口问一句。被列车推销员逮住,接着话就继续往下说:“这位先生问得好!卖什么的呢?我们今天啊是给各位朋友推荐一款越南的老虎油!各位家里都有红花油什么的吧,家里人总有个磕磕碰碰什么的不是?咱们这个越南老虎油的功效比红花油还好!活络筋骨、消肿除淤,还可以用于治疗各种急性和慢性的腰酸背痛,防蚊虫叮咬啊!本来呢,市面上这个正牌的老虎油要卖五十一盒,今天呢我们铁路搞活动……”

“怎么比我还能说啊?”黄少天盯着声情并茂的列车员的身影笑。

“不,没有少天能说。”喻文州正直地评价道。

黄少天全当这是队长对自己的肯定,乐滋滋地招呼列车员:“给我来一盒!”

你买这干嘛?喻文州不解地看着他。黄少天得意地把小盒子推到喻文州面前:“队长,送给你!”然后又用上口型。

「爱、老、虎、油。」

“噗……”喻文州虚握着拳遮住嘴笑得停不下来,“你土不土?”

黄少天得意地给他比了一个“耶”:“还有那啥,万一咱俩被家里打出来了,还能拿这个擦擦!”

“想得挺细致周到啊。”喻文州笑他,“那一盒够不够?我家里还有一顿打呢?”

“嘿嘿,按照我上次去你家打下的革命基础,我觉得你爸妈舍不得打我!”

“你倒是哪里来的这种自信啊?”喻文州又打开一个小点心,叼在嘴里笑着给黄少天翻白眼。

“队长熏陶得好!”黄少天一秒回答。火车轰隆隆地驶进一个黑黢黢的隧道里,车厢里一下子暗下来,有种一秒失明的错觉,喻文州的笑容也被掩在黑暗里,无所顾忌地灿烂。

和这个人在一起的话,总觉得无论多么艰难的事情,都变得很容易。

然后唇上突然一热,叼着的点心份量就一轻。

火车从黑暗里一路突破,一瞬间阳光又争先恐后地扑进来,满满地涨在视野里。

“还是被我占到便宜了吧?队,长?”黄少天咬着半块点心,笑得很得意地朝他两手都比着“耶”,面前还傻兮兮地摆着那盒老虎油。

耀眼得不得了。

 

4

喻黄两人是一座人里边儿最先下车的。

收拾行李起身的时候其他三个人还怪舍不得的,白老太太塞给他们一大袋奶糖:“带着路上吃吧!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喜欢吃这个!我孙女儿就喜欢吃这个!”

喻文州推辞两下无奈老太太太热情,还是收下了,白老爷子在旁边给自己老伴拆台:“你们别跟这老婆子客气,她现在血糖高了不能吃糖,你们不收下她一路上嘴馋得看着还难受!”

黄少天笑出一口白牙:“您俩感情真好!怎么保持的?告诉我们点秘诀呗?”

老太太笑着摆手:“老夫老妻的,有什么好不好的!小喻前边儿不是说的很好嘛,习惯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儿,日子嘛,互相扶持着,忍着点就过下来了。”

白老爷子委屈地看着老伴儿:“咱俩不好啊?”

“谁稀的跟你好。”老太太拿毛线针扎他一下。

喻文州跟黄少天两个人笑着跟几人告别,背着包拎着行李抱着糖下了火车。从冷气开得十足的车厢里一踏出来,就觉得一股热浪跟要把人掀翻了似的扑上来,蒸的人眼晕。黄少天整整棒球帽的帽檐,突然不走了。

“怎么了?”喻文州疑惑地回头,“这可是到了你家,还要我牵着你走啊?”

“队长,我觉得吧……”黄少天很严肃地跟他说,“也只有我能忍受你这么心脏的人了……”

艾玛,听着意思是要告白?喻文州推推他的平光镜。猜猜下一句是要说什么,比如,“我就努力着习惯着忍一辈子吧”?

“你能让我忍你一辈子么?”

喻文州眨眨眼睛,站着半晌没吭声。黄少天凑过去在他眼前挥挥手:“怎么了被感动傻了?”

“嗯。”喻文州跟他傻不拉唧地点点头。猜到了过程却没有猜到结局,怎么就从一个肯定句变成一个疑问句就好像从一颗子弹变成一颗核弹似的,虽然说都是正中红心吧,但是后者的杀伤力……有点太大啊……

这可不是告白啊这是求婚呢,喻文州郑重地把怀里的奶糖送到黄少天面前:“就靠少天挽救我了。”

黄少天拿着糖嘿嘿嘿地笑:“准备好了吗?跟我回家!”

“嗯。”

跟这个人一起的旅途才刚刚开始,一想着这点,就情不自禁地想要微笑。

 

5

“队长,队长队长……”

“嗯?”

“要不你还是牵着我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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